李亚涛2017年种的苗木，因温泉镇改造升级，已被移植到最外侧。澎湃新闻记者 段彦超 图
河南省汝州市温泉镇官温线50米长的道路绿化工程，未签合同就包给个人去做。工程完成三个月后，才补走招投标手续，之后又因为苗木是否“保活”问题引发双方纠纷。
承包方李亚涛说，他只是在卖苗木的同时帮忙种一下，未承诺苗木“保活”。并且，由于未严格按照招投标程序，他先期曾高息借款垫资施工，到最后却拿不到所有工程款。
温泉镇常务副镇长许豪杰向澎湃新闻（www.thepaper.cn）表示，李亚涛所种苗木成活率较高的部分，后来补走招投标手续，其已拿到货款，但死亡率太高的部分，政府没法付款。
许豪杰承认，当时要检查，任务很急，双方未严格遵照程序，也没签合同，这确实不妥。
李亚涛提供的当时种树的照片。李亚涛 供图
未签合同就施工
1月4日，汝州市尚庄乡村民李亚涛向澎湃新闻反映，2017年4月，经和汝州市温泉镇时任副镇长许豪杰协商，他接下温泉镇官温线道路绿化工程。
李亚涛说，他四五年前开始在老家经营苗木园，但只卖苗木，不做工程。当时，许豪杰找到他，称市里马上要检查、开现场会，工期很紧，希望他把官温线道路绿化工程接下来。考虑到以前通过许豪杰给温泉镇供过苗木，温泉镇正搞开发，李亚涛答应了。
为确保绿化效果，双方商量后，决定在官温线（工程段长1550米）左右各50米，栽种女贞、白腊、连翘、百日红、马尾松、桂花等8种苗木。其中多数需从外地进货。
双方未签订合同。李亚涛称，以前给温泉镇供应苗木也没签过合同。当时他和许豪杰口头约定，除苗木货款，用工按实际支出付款，“等于我就是卖苗木的同时帮忙种一下”，“如果要苗木‘保活’，那价钱肯定没人接”。
李亚涛回忆，2017年4月，他分赴全国多地进货，同时召集工人种植。工期从当年4月10日到4月27日，平均每日用工百十人，当时许豪杰承诺先申请20万货款，但因领导调动落空。
李亚涛还介绍，以前给温泉镇供苗木，都是一两个月后就收到货款。这次，许豪杰称工程款预计百万左右，回头需要“走程序”。购买苗木、养护都需垫资，他向亲友等借款几十万元。
1月5日，目前任温泉镇常务副镇长的许豪杰向澎湃新闻表示，当时确实是市里要检查，任务很急，加上此前打交道感觉李亚涛这人不错，双方没签合同就让李亚涛接下任务，确实不妥。
李亚涛提供照片称，因为客观原因，苗木死亡率较高。
李亚涛 供图
完成3个月后补走招投标手续
李亚涛称，完工后，因为要拿工程款，他只好继续养护苗木，每天浇水、机械、人工需要数千元。
李亚涛提供的温泉镇政府采购申请显示，完工3个月后，2017年7月24日，温泉镇政府向汝州市政府申请采购官温线道路绿化工程，申请表一天内通过5人审批。该采购项目内容为“公路工程施工”，控制金额为79.9898万，批复采购方式为“竞争性谈判”。计划完成时间为2017年8月15日。
一份盖有温泉镇政府的文件显示，根据2017年8月23日的竞争性谈判结果，确定安阳市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为项目成交人，成交价76万。
李亚涛说，安阳市建设工程有限公司是他花钱通过代理公司找的，等于他用安阳市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的名义补走招投标协议，其本人和该公司没任何隶属关系。
澎湃新闻注意到，安阳市建设工程有限公司营业执照经营范围中，并未包含绿化苗木施工等。
2017年9月4日，温泉镇政府和安阳市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签订工程合同，约定工期20日，“苗木运至施工现场，付货款的80%。竣工验收合格付至合同价款的70%；财政审计结束付至结算总款的95%；剩余5%作为质量保证金（不计利息）”，“保修期一年（意指苗木保活）”。
2017年9月30日，该工程通过竣工验收。竣工验收报告称，工程符合设计及规范要求，栽植大叶女贞2328株，白蜡树3104株，达到设计要求面积及成活率，植物种类同设计要求。
三张预算拨款凭证（收款通知）显示，2018年2月12日、3月5日、7月12日，安阳市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分别收到温泉镇财政所30万、23.2万、22.8万元，合计76万。
1月6日，许豪杰向澎湃新闻确认，招投标手续确实是补的。他表示，基层工作时间紧、任务重。自己在那段时间，天天在施工现场，非常辛苦，也是为把工作做好。
补走招投标手续，一路绿灯。
澎湃新闻记者 段彦超 图
镇政府：可协商做一些补偿
澎湃新闻了解到，李亚涛负责的官温线道路绿化工程，绿化范围是道路两侧各50米，而前述招投标手续，仅包含道路外侧30米绿化部分。
李亚涛说，补走招投标手续前后，他为拿到工程款，不知往温泉镇政府跑了多少趟。为先拿到钱还债，经和许豪杰协商，他同意招投标先走成活率较高的30米绿化部分。
李亚涛介绍，因为种植时间在当年4月中旬以后，已错过最佳种植时节，加上当地土质不好，那几个月没怎么下雨还刮了两次大风，虽然一直进行养护，但种植没多久，苗木大量死亡。
李亚涛还称，他们养护到2017年8月补走招投标手续，因为实在没钱就停止了养护。绿化是道路两侧各50米，当时种在外侧30米的七排女贞、白蜡成活率在80%，内侧20米苗木成活率仅50%。
许豪杰向澎湃新闻表示，整体苗木死亡率约50%。他也承认，除种植时间不好外，当时没怎么下雨，多次刮大风确实是客观情况。
但许豪杰同时指出，虽然李亚涛没有相关工程资质，毕竟经营苗木园，懂得栽种，“种苗木肯定要保活，这是常识”。
直到2018年2月12日（春节前一天），李亚涛才拿到第一笔款30万，同年7月拿齐76万元货款。
李亚涛反映，76万元主要用于抵扣此前购买苗木的借款和利息，很快用完，因此一直拖欠农民工工资。李亚涛当时雇佣的包工头也告诉澎湃新闻，他们的工资已经拖欠近两年，一分也没有拿到。
李亚涛说，他多次为剩余20米绿化工程款找温泉镇政府协商，涉及金额几十万元，得不到回应。在他看来，如果严格按照招投标手续执行，自己不至于需要借高息债垫款，仅利息就20多万元。
眼下，因苗木死亡率高，加上温泉镇改造升级，李亚涛所种还未拿到工程款的20米苗木均已不见，被重新种植其他苗木，另30米苗木也被移到最外侧。
许豪杰对澎湃新闻说，如果经核算，确认李亚涛有损失，可以协商做一些补偿。至于李亚涛借款垫资，但利息属不合理费用，政府不会承担。对此，李亚涛反映，并没有人找他协商。
“他（许豪杰）也是为工作。这不是说他贪污了、受贿了。”1月17日，温泉镇纪检相关负责人向澎湃新闻表示，目前上级和镇里并没有对相关违规问题进行调查，在以后的工作中，镇里会注意程序问题。
